你眼中的日月星辰

一个无趣的人。

为我尽一杯

惊险刺激的战斗,爱恨纠葛的虐情,只要你想得到的————这里都没有。

有的只是欢乐神经病小日常与一个降妖师贫穷的眼泪qwq

食用愉快~


【1】

无支祁第一次跟我回庭院,才一踏进大门便毫不留情地面露嫌弃,这表情让我怀疑他随时会转头离开。

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二次回到这里,前几日师叔李淳风告知我,师父他老人家曾在洛阳城置办了套宅院,后来去四方游历,又隐居他处,便一直闲置下来,如今就过继到我名下。

当时作为他乡客的我惊喜万分,洛阳城什么地方,寸土寸金里也敢置办宅子,还一空闲便是多年,看来靠师父的遗产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然而跟着李淳风踏进院子后,热情与期待顿时被浇灭了一半。

庭院倒是宽敞讲究,但房屋年久失修,院里杂草疯长,荒芜得像是个连妖怪都不屑落脚的鬼屋。

李淳风在院中负手环视,感慨道:“路之凌这宅子,可谓是豪宅了。”说完便被腾起来的灰尘呛得咳嗽几声,然后以办要事为由离开了,看样子在庭院修整得勉强像样前,是不打算来了。

只留下我与整院荒芜面面相觑。

于是今天带着无支祁再次踏进庭院,一进门我便立马落了锁,生怕他反悔下了贼船,紧接着忽悠道:“不是随便妖都能有这份殊荣,见证我修复大名鼎鼎路天凌的庭院的。”

明白被拉来当苦力的无支祁面露不满:“这鬼地方就是本大爷以后要住的地方?”

进入屋内,家具早就破旧到寿终正寝,轻轻一推便成一堆废柴,我道:“作为我的第一个妖灵,咱们得同甘共苦。等收拾完庭院,地方空出来了,以后你想在哪里打架都可以。”

无支祁似乎也觉得此话不错,于是纡尊降贵一抬手,瞬间有滂沱水浪凭空而来,势头汹涌,滚滚而过灰尘厚重的地板,所到之处尽数被冲刷洗净。

我一愣,眼看滔天水花就要扑向墙边满书架的珍藏典籍——

“祖宗你悠着点!”我吓得摸向怀里,几张符箓脱手而出,携着风掠到书架上,阵法立现,撑起透明坚硬的阻隔及时挡住了水势,浪头在此处一转方向,涌出屋子,奔向庭院中央干涸的人工湖,几经蜿蜒变为乖巧的淙淙流水。

有无支祁的帮忙,两个时辰后总算把屋子洗得灰尘全除,我在空荡荡却一尘不染的屋子了转了转,颇有成就感。

如此,背井离乡的我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了,这里虽然穷得只剩安静堆在角落里又晦涩难懂的典籍,但好在宽敞,就算以后有新的妖灵一并住进来,也不会显得拥挤。

出了房屋,站在院中,我指着因经年风霜而早已模糊的门匾道:“我们给今后的家取个名字吧。”

无支祁不容置疑地指挥着:“无敌屋,昭示着本大爷百战百胜,天下无敌!”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夸到:“真是好名字。”

于是飞身上去,提剑做笔刻下:隐雪居。

无支祁:“……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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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如此这般,我也算是在洛阳城有家了,但整个庭院的建设百废待兴。师父除了这座或许连他都记不得的宅子,与一只只会喊饿的团子外,任何能迅速变现的东西都没给我留下。

我领着降妖司那微薄的俸禄勉强糊口,那连张床都没有的空屋子更让我直面穷迫。好在虽然降妖司成员严谨接私活,但掌司对委托人的谢礼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我和无支祁的一日三餐勉强跟上了全城平均水平。

无支祁成为我这穷酸降妖师的第一个妖灵时,我是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的,对方还偏生是个十分有来头的妖怪,在妖族中也算颇有威望。

然而这大爷却也言而有信,答应从此跟随于我后,不但在战斗里冲在最前,所向披靡,还承担着与我兴建庭院的任务,他虽然会时常抱怨几句,但手上的事却每件都出色完成。久而处之后,我也总算摸清了他不羁却爽朗脾性,便索性把他当成个并肩作战的伙伴。

初到洛阳,背井离乡的不安也随着无支祁的陪伴而日益消散。

庭院在我们的努力下一点点被修复,屋檐下与院子里多处安置了灯笼,一到夜里便驱散了黑暗寒冷,连原本阴森的走廊都被无支祁放了几堆蜡烛,经过时再也不会被绊倒,到了白天,阳光安静地铺了进来,微风轻旋,纳凉歇息,十分惬意。

房屋外围左边的回廊上,我置了张矮桌,桌上时常备着几坛酒,夜里无事时便坐到此地小酌,这个方位正好能看到满院春意盎然,湖水融星,夜月如练。

闲暇时我翻山越岭去钓鱼与挖宝,再卖给商人换得买家具材料的钱,慢慢填充空荡荡的屋子。一段时间后,起先荒芜的鬼屋也添了几分家的温馨。

其实无支祁也不是个闲得住的妖,跟着我忙碌多日已是给足我这降妖师面子,他天性热爱打架斗殴,在不跟着我出任务时,便出门把四周的家养妖与野生妖都约战了个遍,险先弄得方圆几里的邻居都误认为他的主人我也是个热衷挑衅的主,差点一纸血状告到降妖司。

于是我启动了妖灵时刻跟随降妖师的术法,除非我自愿解除,否则他再也不能离开我五步之内。

他起先发现时惊怒万分,我还未等他发作,立马唉声叹气,端着一副弱小孤单又无助的丧气模样道:“你不知降妖司如今发布的任务有多危险,昨日我独自应战差点没能回来,当时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无支祁所有怒火立马换了个对象:“竟敢对本大爷身边的人下手,看来是还没被揍够,明天带本大爷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

一旁的团子看了一眼无支祁“为小弟讨回公道”的摩拳擦掌样,又看看我投入的哭唧唧,露出受不了的神情,小声嘀咕:“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撸起袖子就徒手把妖打到抱大腿求饶的……”

我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也不知道。”

深藏功与名。

于是厚颜无耻的降妖师我,终于让无支祁心甘情愿地跟出跟进,并带他一起去钓鱼挖宝,他兴致高昂地替我清理了一路上鸡零狗碎的拦路妖怪,并十分得意地冲我挑眉:“你虽为降妖师,比起本大爷还是逊色太多,这些小妖怪还不配成为本大爷的对手。”

在河岸一边钓鱼一边躺着晒太阳的我挥了挥草帽,高度赞扬了他几句,他又兴致满满地转身找下一个挨打对象去了。

有了江猿大王的开路,不仅在挖宝之路上畅通无阻,再幽深的山林都敢一探,还在战斗里时时拦在我身前,我只需随意贴几张符纸,一旁闲等战末收集妖气便好。

日子过得再安逸不过了。

我曾经试探地问过无支祁:“让你老这样跟着我,会不会让其他妖怪对你有什么想法?”

毕竟人妖殊途,某些心高气傲的妖对做了人族妖灵的妖怪还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想法。

无支祁无法理解地看我一眼,理所当然道:“本大爷保护小弟怎么了?”

可以,妖怪真是可爱。

后来庭院陆续来了一些新的妖灵,无支祁除了一套约战见面礼外,还算与众妖相处得融洽,看来他除了有时行为傲娇不羁些,倒也是个热爱同伴的家伙。

后来某天,他意外支支吾吾地向我征询意见,说也想把自己的一个伙伴接回庭院。

我立马答应了:“带回来吧,我们这里完全够住。”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脑袋:“也不是很占地方……”

于是隔天我便见到无支祁怀里有一只橘色猫咪冲我喵喵喵,他眼里的光彩与战胜时无异,开心地撸着小猫的毛……这便是他的小伙伴了。

然而才几天后,我却见到沉迷撸猫的无支祁孤身坐在回廊上喝酒,身边的小猫也消失了,我上前询问。

他闻言哼了声,说二喵整天黏着娴婵去了,满不在乎的语气也掩盖不了失落的神色。

我差点笑出声,却安慰道:“娴婵本是猫妖,二喵跟随同类也算正常嘛。”

他想了半天,佯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郁闷道:“算了,不过是跟随了崇敬之人罢了……再说本大爷也有跟随者,也倒能理解了。”

这话倒让我稀奇了:“谁?”

他侧头望着我,答案显而易见。

我:“……”

到底是谁跟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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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无支祁虽不喜与众妖凑一起八卦,但脑补能力却十分一流,见风便觉得将有惊雷暴雨。

记得乌灵刚刚到庭院的时候,是金乌把她送过来的,并说看小家伙安顿下来就走。

小家伙才一看到我便开心极了,扑腾几下小翅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奔向我,一路上险先被绊倒,才跌跌撞撞扑到我怀里,扬起小脸,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激动:“妈妈!我总算见到你了!”

旁边的无支祁一口酒喷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它叫你什么?”

乌灵脆生生回答:“妈妈!”

无支祁看我的眼神立马变了,我头疼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她的妈妈……”

跋山涉水而来的小家伙一听便失落得耷拉了下去,泪水氤氲在大眼睛里,十分委屈:“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

一旁的金乌冷着脸慢慢抽出武器,炙热之气腾腾而出……

我把乌灵搂进怀里:“怎么会呢宝贝!妈妈爱你!”

无支祁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欲言又止的我,可怜兮兮的乌灵与冷面的金乌身上巡视了一圈,又带上几分轻视,他“啧”了一声:“竟然还如此不负责任。”

我:“……”

他以为我和金乌是什么关系?

我忙转向他,警告道:“你别自己在脑海中瞎编故事啊,它虽然叫我妈妈,但……”

无支祁定然想不到,金乌比他还爱护小弟,一听到我有否认的意思,那有如实质的冰冷目光愈发明显,如芒在背,戳得我脊梁生疼。

我含泪抱住绒绒的小家伙,咬牙改口:“……但我的确是你妈妈。”

乌灵开心地蹦起来亲了亲我的面颊,哒哒哒跑去庭院自己玩去了。

无支祁嗤之以鼻,似看错我般冷哼一声,重重放下酒杯走了,看来再不屑与我为伍。金乌也冷声笑了笑,向庭院大门走去。

我如同一个抛弃妻子被找上门讨债的登徒浪子一般,沮丧地坐在原地,哑口无言。

行吧,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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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扫晴娘进庭院时,带了几坛杏花酒作为入住礼物。

出自杏花村的美酒清冽甘醇,才一拍开便把庭院所有妖灵吸引过来,于是干脆都在回廊上坐下,背着我公然聚众喝酒。

我回来时,一堆妖灵都已经抱着坛子酒酣耳热,甚至有大胆的看到我便扑过来,把一坛酒塞到我怀里邀我加入。

我坐在七歪八倒的众妖里,一小碟点心被一柄折扇推了过来,弈秋弯眼:“大人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酒。”

我心里感动,平时真是没白疼他们,于是掏出一条项链,拂去出土后没来及擦去的一点泥土:“秋秋,我给你带了份礼物……”

弈秋笑得清风朗月,极有涵养:“我不喜欢此寻常之物,还是大人留着吧。”

我:“……”

一旁的团子见状跳起来趁机抱怨:“你根本记不住我们喜欢什么,我根本不喜欢竹蜻蜓,每次都硬塞给我!”

想我每天东跑西战维护人妖两界秩序,还得为逃脱习题册和李淳风斗智斗勇,哪有时间清楚记得这群家伙偏好何许。

我眯着眼捏捏它的小胖脸:“你每次都喊饿,喂你吃透花糍你又嫌弃是市井之物,你才是难伺候。”

团子才开了个头,其他妖灵也一脸有苦不能说。

兔二爷借着酒力哼唧:“我也是……大人好过分,每次都强塞给我。”

我心虚摸摸摸鼻子:“要不下次我把东西全都放桌上,你们自己挑喜欢的拿?”

娴婵掩唇笑起来:“那多没诚意,要大人亲手交给我的,才能感受到情谊喵~”

众妖趁乱扬声附和。

看来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打定主意为难我了,我偏不示弱:“你们大人我每天起早贪黑赚钱养你们,怎么就没有谁记住这种情谊呢?”

扫晴娘嘻嘻笑着,体贴解围:“现在就让大人先喝酒吧,等明天大人清醒了,我们再把自己喜欢什么告诉大人,她以后就不会弄错了~”

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但——

白泽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别说她喝醉了,就算醒着时再三提醒,下一次还是会被硬塞一堆送错的礼物。”

虽然话是没说错,但我还是哼了声:“明明都开心地接过去了,还说什么不喜欢……”

娴婵挽住我的手嗔道:“送对礼物会更开心喵~”

兔二爷更委屈了:“可你每次都塞胭脂给我……”

话音刚落,几包打包好的小食与酒被粗鲁地放到我们中间,众妖闹声立歇,讶然回首,无支祁得意地挑挑眉:“叽叽歪歪在纠结什么,你们看她穿的都这么穷酸,能挪出钱来给你们买礼物也算还有点良心了——今天本大爷心情好,这一顿请你们吃点好的!”

我和众妖立马拜倒在美食脚下,欣喜雀跃:“谢大王!”

众妖抢食的速度堪比平时战斗,我好不容易才趁乱从刀光剑影里摸出一块糕点,却意识到一个问题,看向无支祁:“你哪里的钱?”

无支祁满不在乎道:“昨天你不是钓了一筐鱼回来吗,我拿去卖了。”

“……”我僵住了,捏着糕点万念俱焚,“那是我用来做床的钱……我已经在地板上睡了十天了!!!”

无支祁面上绷不住了,自知理亏地嘟囔了句“吵死了”便溜了。

本着贫穷使我懂事的心态,我含泪默默吃完手中糕点。

夜。

我继续宿在角落里,与师父那一书架的老旧典籍互相依靠,心比屋外打着旋儿拂过湖面的夜风还凄凉。

明天还是向师叔申请一间宿舍暂住吧……我想着。

迷迷糊糊里,因困而东倒西歪的身体突然被温暖结实的物体支撑住,我睁眼,是无支祁靠在我身边的墙上坐下来,正好替我挡去溜进破窗的风。

一团柔软暖和扑到我身上,是乌灵张开翅膀用柔软的羽毛抱住我,小脑袋蹭进我怀里:“妈妈,别怕,我保护你。”

此番之后,寒冷再也没有侵蚀一分过来。

无支祁拍了拍我的头:“明天本大爷给你钓一只河伯上来!”

我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无以为报,唯有小小礼物以表谢意……”

无支祁,乌灵退避三舍:“……你快收起来吧!”

我:“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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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天下人眼里,大唐降妖司掌司李淳风冷面无私,威慑一方,其实对降妖司内的后辈们也要求严格,平日除了对师姐与我的任务完成度检验苛刻外,对我们行为举止也有一番约束,毕竟身为降妖师,一言一行皆是降妖司脸面。

而我作为他的好友之徒,更是让他从百忙之中也要分出几分心去关照,除了那些亲手编制的题册外,还经常来庭院里转悠,亲手指导修行,于是这位令世间妖邪闻风丧胆的师叔,也对我这一院子的妖怪颇为不满。

“上次帮你,是在扫晴娘本是神明,而你也保证下不为例的前提下,”李淳风冷眼看着不远处桥上走来的无支祁,脸色一沉,“与这些妖怪同吃同住,你还知道自己身为降妖师的立场么?”

无支祁挑衅地挑挑眉,冲他轻蔑一笑,李淳风脸色一沉,剑身出鞘半寸,气氛立刻剑拔弩张——“师叔!”我忙豁出去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真动手一剑把大猴子劈了,不然哪敢如此僭越,“师父曾说,世间万物皆有灵,人族不过是众生其一,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平衡之法,但赶尽杀绝却是最坏的一种。”

李淳风面无表情地看我片刻,归剑入鞘,一声叹息融入夜色:“……你,倒是和他很像,难怪从不像会收徒的他,还是收了你。”他自嘲笑了笑,兀自陷入沉思。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片刻后,他却率先打破沉默:“你是否好奇我与你师父怎么成为朋友的,我们不仅性格相差太远,信念也背道而驰——但直到他逝世后,我还未想明白这个答案。”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提到师父,让我一时有些怔愣,这番话让我意识到,对于人与妖的相处之道,他与师父或许至此也没有统一过结论,只是如今师父潇洒而去,留他一人继续独自寻找答案。

我想问个究竟,他却没有停留的打算,我只能目送他走向大门。

突然,一旁的花丛中飞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李淳风陷入心事一时未提防,便忽觉自己的腿沉甸甸,低头一看——

乌灵在草丛里把自己玩得浑身毛七翘八卷,如今死死抱着他的大腿,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与怔愣的他对视着。面对莫名偷袭,李淳风眉头一皱便要拔剑,谁知乌灵顺着他的身子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就亲了亲他的脸颊——

“师叔祖爷爷!”

我与无支祁:“……”

无支祁在我身后抱着手,幸灾乐祸:“看样子是要打起来,我赌一坛杏花酒乌小灵会赢。李淳风就算再强也不过是一介人类。”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没好气:“我也是一介人类,也把你拎回来做妖灵了。”

无支祁咳了咳,毕竟技不如人成了手下败将这种事,还是不提为好:“……那不一样,你与我们都住一起了,怎么还护着个外人?”

“什么外人,”我提剑就要上去救场,“师叔也是我的家人。”

急急跑到僵持的现场后,李淳风却意外面露不自然,倒是没有再拔剑了。他努力想把自己身上的粘人小东西弄下去,又怕下手不知轻重伤到它似的,一时手脚无措。

我忙把乌灵揪过来塞进无支祁怀里,替李淳风拍掉身上的几根羽毛想亡羊补牢,干笑道:“师叔,乌小灵孩童心性,一时贪玩……”

我瞧着李淳风更黑的脸色,识趣噤声了。

李淳风整理完衣襟,面上轻微狼狈已散,虽还是冷若冰霜,却不见发火的迹象,我默默松了口气。

李淳风:“你既然把它带回来了,便要好生教导约束,切不可再让世间添一份邪恶之力。”

我忙一一应下,顺便压下乌灵还想去拉李淳风的小手。

李淳风不再多言,望了乌灵一眼后,旋身离开了。

我转身揉了揉乌灵的小脸:“乌小灵,这么大一院子的妖不找,你偏生惹上我师叔作甚?”

乌灵眨了眨大眼睛,歪着头奶声奶气道:“妈妈说过师叔祖爷爷是你的家人,那也是我的家人,但所有来庭院的人和妖里,只有他看起来不开心。”

我一愣,心想这孩子还能注意到这些?

大家早已习惯了李淳风的冷面,而降妖司掌司的威仪也不容他情绪外露,我还真不能从他那千篇一律的表情里读出什么情绪变化,于是迟疑道:“怎么会……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指不定自己乐得正欢呢?”

无支祁稍微想象了下,立马被这种假设恶心到,面露嫌恶:“……照你所说,你们人真是行为独特,我还是宁愿相信乌小灵的说法。”

我:“……”

这一次的庭院风波如同给乌灵开了扇门,以后的日子里,它有机会便要往李淳风身边凑,无论是李淳风例常来庭院,还是我回降妖司述职,它都蹦跶着要跟去,就为了跑到那位冷面掌司面前小心翼翼献上一些小礼物,有时是我送它的竹蜻蜓,有时是扫晴娘给它从杏花村摘来的野果,或是自己在庭院角落刨到的剔透小石头。

斩尽天下妖魔的掌司大人见多了凶神恶煞的妖魔,这般粘人又小孩心性的妖怪还是第一次见。想一剑劈了落个清净,却又对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下不去手,于是每次都把那些一文不值的小礼物塞回我兜里,并把乌灵从他身上扒下来丢在我脸上,指着大门委婉让我快滚。

乌灵屡败屡战,掌司大人先行投降,再也没有出现在庭院。

而我也因此摆脱了狂刷题册的日子。

在没有李淳风视察的第十天,连无支祁都对着一旁把脸埋进半个西瓜里的乌灵称赞道:“本大爷现在才发现乌小灵是我们庭院里战斗力最强的妖怪,不用动武便断了李淳风拜访的念头。”

但李淳风不来庭院,乌灵却没有停止自己找上门。

而据我多日观察,这位面冷心软的师叔不会对乌灵动手,才任由这小家伙乐此不疲地在庭院与降妖司来回跑。

降妖司里大多成员都有自己的妖灵,对乌灵眼熟之后倒是见怪不怪,于是掌司大人被烦得只想多出几次任务,也不想被叽叽喳喳包围。

后来的某天,我回降妖司述职,却意外见掌司桌案上多了一只竹蜻蜓,被插在竹筒里,与铺满公文的桌案格格不入,却给向来低沉肃穆的气氛添了几分活力。

我会心地笑了笑,看来这竹蜻蜓被丢出门多次后,终于有一只被留住了。

乌灵开始开心地和我说师叔祖爷爷的事情——他回了它的话,他收下它的小花,或是在它的坚持下摸了摸它的羽毛,他还评价了下它认为最好看的小石头“是有些不同”,这些细微的小事不仅让乌灵开心得上蹦下跳,也让我十分意外。

沾了乌灵的光,我第一次在李淳风身上看到些人间烟火味。

某一天,乌灵开心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说是师叔祖爷爷送的,我闻言讶然,心想不会是李淳风对乌灵的打扰忍无可忍,想用加毒食物了结了它吧。

于是我迟疑地端详着糖葫芦,并接过来咬了一口先行试吃。

无支祁刚好过来,便看到细细嚼着糖葫芦的我与泪汪汪的乌灵……

他显然对此行为十分不齿:“……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朋友抢吃的,把你手中的还给乌小灵,本大爷带你出去买透花糍,十份够不够!”

穷酸的我含着糖葫芦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被误解了,却先被这番大手笔震撼到,于是呆呆看着这位嚣张的金主,含糊道:“够……够!”

我在街上吃着透花糍,口齿含糊地向无支祁讲了我的猜想,他却摇摇头:“本大爷虽与李淳风不合,但知他光明磊落,不会是做这类事的人。”

我倒是奇了:“你对师叔倒是评价挺高。”

“知己知彼而已,”还提着九份透花糍的江猿王得意挑眉,“要论打架,他肯定是不如本大爷的。”

我竖起大拇指。

再后来的日子,我再也来不及听乌灵讲自己与李淳风相处得如何。

洛阳妖患四起,突如其来的忙碌让我与师姐连暗生疑惑的时间都没有,每早踏霜而出,夜里披星而归,精疲力尽。

某天夜里,等了许久还未归的乌灵被李淳风牵了回来,我不由怀疑这场景是我累出幻觉的产物,但乌灵却出奇乖巧,而莫名凝重让李淳风本就严肃的脸更加威仪摄人,他向来清冷的眼里风云骤起。

“洛阳城,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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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降妖司掌司来庭院说完那句话的不久后,洛阳城便在妖患里沦陷了。

降妖司内所有成员四处战斗,多方回援,我亦带着一众妖灵陷入苦战,降妖司的述职会也经常因各自忙碌而凑不齐全员。

人与妖之间的平衡持续多年,虽小打小闹不断,但人间有降妖司镇守,威慑各方势力,就算偶尔有实力强大的妖魔出世,也在未掀起风波前便将其镇压。

此次却是不同,妖邪之力如九天惊雷滚滚而来,以锐不可当之势轰然碾过神都,直逼皇城。

降妖司全员加之民间未记名的一众降妖师纷纷站到风口浪尖,为身后百姓筑起一道得以暂避的墙。

世道混沌,人间脱序。

长夜漫漫,吾辈为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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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淳风决定率降妖司一众德高望重者去启动横贯洛阳城的阵法,荡除全城妖魔,护百姓平安。

之后将面临一场苦战,他便遣了众人回去养精蓄锐。

我回到庭院已是深夜,不由站在院中的铜钟前发了片刻呆。

烛影疏斜,微微映亮龙飞凤舞的“祈”字。

李淳风来庭院时,总喜欢站在此处沉思良久,他说曾经常与师父在此谈话。

不知那时的师父如我一般独自站在这里时,在想什么。

片刻后,身后传来无支祁打哈欠的声音:“回来了也不进去,乌小灵还在等着你,不肯睡觉。”

我没有回头,却突然想到,如今混乱局势,是人与妖掀翻底牌,撕破脸面的对立与战争,虽然妖灵们甘愿为降妖师所用,却始终是妖族,也有自己的自主意愿,如今一来,他们的何去何从又会怎样选择?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与身后这只大猴子站在对立面,但他始终是妖,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转身认真看向无支祁,决定试着说服:“如今局势,你也看到了……虽然妖族气势强硬,表面上占了强势,但人与妖的平衡一旦打破,便会让世间陷入混沌。这场灾难,还需要人与妖合作镇压。”

他意外地看了我片刻,不爽地挑挑眉,语气不悦:“按理说我是妖,我为何要帮你,或者说,帮着人族?”

他果然……

我心里一沉。

我也正色道:“你怎知只是帮人族,人与妖两界向来和平共处,一旦一方失衡,天道倾覆,另一方都不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他未置一词,看着我许久未出声。

我疑惑:“怎么?”

他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我:“本大爷还没见过你这么严肃的样子。”

我无奈笑起来,平时再怎么嘻嘻哈哈,但我始终是降妖师。

“要继续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该在此时站出来呀。”

我转身与他擦身而过,想故作深沉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奈何他个子太高,在抬手的瞬间我便计算出此动作太突兀,于是改为若无其事地理了理鬓发。

好在我机智。

无支祁的声音在身后悠悠传来:“你倒是对自己的身高向来没有自知之明。”

我:“……”

那夜我还未歇下,又被永宁师姐急匆匆叫出门去帮忙,无支祁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跟来,我从水池里把蠃鱼唤醒,翻身坐上它的背脊,大锦鲤许是在池子里闷得太久了,知道有事情做便开心地载着我游向大门,几番摆尾差点把我晃下来。

出门前我回头一看,有人站在屋檐下无声望向这边,似是无支祁。

一直到了寅时,我才被依然精力充沛的蠃鱼载了回来,却不料无支祁依然坐在回廊边,身旁放着酒坛。

我走去站在他身后望了望夜幕:“今晚的月亮格外好看?”

他笑了笑,倒出一碗酒给我:“是的,看,我捞回来给你了。”

碗纳满月,波漾碎星。如他金色的眸子。

我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酒便不喝了,喝了要睡不着了,怎么等到这么晚,想和我说什么?”

说实话,自院中交谈后,面对他时第一次有些不敢正视的尴尬。

他沉默地望了我片刻,冷哼一声才偏过头:“我讨厌你今天和我说的那番话。”

我讶然,回忆了下,当时的我的确太过严肃了。

他的声音因不满而略微低沉:“本大爷不喜欢你告诉我要把人和妖分清,并站在人的立场上与我谈话。自从本大爷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庭院变得越来越吵,但大家都能开心地住在一起,我们虽是妖……却也那你当做,”他不自然地咳了咳,“重要之人。”

我愣住了。

说到这里,他双眸盛着少见的认真:“如果你今天和我说,'喂,我们要去打一架,我需要你',那我二话不说便会跟你走。”

他的语气带着努力压制的怒火,却还是有溢出的星星点点火花溅了出来,灼得我蓦然醒悟。

原来他面对那时的我时,是有令他不知所措的陌生感吗。

我失笑:“抱歉,我只是……”

他却不在意地挥手制止了我的道歉,金眸因严肃而在暗夜里更加明亮,倒影着一院月华:“如果我要战,我希望是为了朋友。”

我看了他片刻,多日来的焦虑与不安似乎稍微找到了依靠,于是端起那碗酒吨吨吨喝完,一碗月辉入喉,化为一腔豪气,我一拍桌子:“好!那就让我们如往常一般,魔挡杀魔!”

无支祁见状才爽朗地笑了起来,也抬手干了碗中酒:“这才对!所以我讨厌李淳风那厮,总是强调人族与妖的区别,你看大家都可以一起泡温泉,也算坦诚相见了!还管这么多规矩!”

我口中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我不是,我没有……”结果酒气一上来,目光不太正经地瞟了他一眼,不要脸地调侃,“……再说你不是还穿着长裤吗?”

他闻言一顿,慢慢僵住了,怔愣地看着我,脸色迅速变红,蓦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知道这位大王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我:“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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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妖患势不可挡,洛阳城伏妖阵在毁天灭地之势到来前被众降妖师催动,横贯整个城池的大阵被唤醒,伏妖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向天地,正在肆虐的妖魔被尽数诛杀,全城妖邪之气被强行镇压在浩然气势之下。

降妖司去启动阵法的一众骨干耗力太多,精疲力尽,有的甚至因重伤陷入昏迷。

众多还能坚持的降妖师清理余下妖患,疏散安顿百姓。

而在洛阳城最北边的皇城大殿里,有一场终局鐪战掀起滔天风波,刀光剑影与妖力激烈碰撞,如同乌云滚滚间电闪雷鸣,万分骇人。

众人未藏一技,倾尽全力,以赴死之心镇压诛灭妖邪。

这场鐪战一直持续到夜幕来临,黄昏的最后一缕霞光淡去,一直紧闭的大殿门轰然打开,蠃鱼驮着狼狈不堪的我们缓缓游了出来。

夜幕下的街道上,昔日的热闹尽数化为满目狼藉,众多还未来及清理的尸体堆积,分不清是百姓还是坚持到最后一刻也未曾放弃的同僚。

平日八风不动的李淳风也面露疲倦,他拭去脸颊上不知是谁的血渍,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仅剩的两颗药丸,分了一颗给我,又把自己手中的喂给躺在他腿上,昏迷不醒的乌灵。

乌灵这一身失去光泽的羽毛七零八落,皆是多次护着李淳风的牺牲。

我犹在颤抖的手指捏着药丸,瞧出这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千金难求,降妖司也只收藏了寥寥几粒。

妖灵就算受再重的伤,只要与之结契的降妖师还有灵力,便能使其恢复,但此时的我连抬手都乏力,对着乌灵力不从心。但李淳风的伤更重,只是玄色衣物隐了血迹,而他也勉力支撑罢了。

我皱眉:“师叔,你……”

李淳风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服下药丸的乌灵情况立马有好转,呼吸平稳不少,却始终昏迷不醒。

李淳风才开口:“看,它不疼了。”

才说完便咳嗽几声,指尖隐有血迹,我忙把手中药丸递给李淳风,他却固执地摇摇头。

微冷的夜风掠过面颊,我背过身不忍再去看他们,却正面对上身后同样重伤却还在支撑的无支祁。他似乎一直在看我,见我转身后,龇牙笑了笑:“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我们不是赢了吗?”

无支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光是在我前面替我挡去很多伤害便伤得不轻了,金眸因重伤而锐气稍减,在暗夜里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

我默默看他片刻,把药丸放进他手里,还未等他开口便严厉指责道:“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妖灵不都应该听降妖师的指挥吗,谁让你老是往我前面站的……”说着说着,在这位朝夕相处的伙伴面前,眼泪就下来了。

他笑容一僵,手脚无措:“你哭什么……小姑娘细皮嫩肉的,那朱厌一巴掌下来你还能活?本大爷妖气护体,自是比你耐打。这些都是小伤,等你回去休息好了替本大爷疗伤,也就没事了。”

我越听越难过,想到犹在卧床,生死不明的师姐与前辈,不由更伤心:“我强行把你们拉入战局,却没让你们都平安归来……”

如果我再厉害一些,也许大家都不用这样狼狈。

“傻女人。”

无支祁却笑了起来,没好气地替我擦了眼泪,动作有些粗鲁,差点把我从蠃鱼上薅下去。

而他金眸里的笑意带着认真:“你知道,本大爷为何喜欢战斗吗?”

我愣愣地望着他。

他低声笑得落拓,却扯到伤口般龇了龇牙:“只有热爱着一件事物时,才能感觉自己是真实活着的。而妖的生命,真的太长了。”

趁我怔愣时,他把药丸塞进我嘴里。

我:“……”

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大家也和我一样。”

“虽然你们人族又脆弱又短命,也许到分离时还要让我们徒增伤感……但是,能与你共醉过一场,为朋友战斗过,真切地感受到活着,已经足够了。”

我呆呆地望着无支祁,唇舌间的药丸慢慢化开,微苦在味蕾蔓延开来。他背后是一片夜色无垠,繁星斑斓,拂过来的微风也变得温暖柔软。

看来明天会是个晴天。

我在他含笑的注视下默默擦干了泪,慢慢紧握身侧佩剑。

“你需提高的地方尚多。”身后传来李淳风波澜不惊的声音,我以为他是对我说,回身后居然见他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也意外地挑挑眉,挑衅的架势完全尽显,冷声:“不如来比试比试?”

我头疼,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不忘怼上一场,刚要出声相劝,便听李淳风丝毫不见恼意地继续道:“你妖气强大,不该随心出招,无的放矢只会徒增消耗,大开大合间也该自成章法。”

我与无支祁具是一愣,没想到李淳风还真就方才的战斗认真指点起来。

无支祁向来仗着滂沱妖力便招招随心,普通妖怪自然不是对手,于是也未仔细研究过,但李淳风这番指点让他颇觉醍醐灌顶,不由卸去挑衅姿态,接过话题与李淳风探讨起来。

我静静看着两人在武学探讨上的你来我往,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由揉了揉微酸的眼眶。

片刻后,无支祁因方才的探讨而陷入沉思,李淳风望向呆呆看着他的我,轻声:“怎么了?”

我笑了笑:“看到师叔,我便想起我师父。”

他理解地点点头:“是想念天凌了?”

我摇头:“师叔与师父,很像。”

李淳风意外挑眉:“像?”

我真诚地凝视着他,笑着轻声说道:“众生表象万千,你与师父亦然。但你们内心直指的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呀。”

这或许也是他与师父能成为挚友的原因吧。

李淳风一愣,眸里盛的平静月华骤碎,他望了我片刻,微微弯唇,那揉碎的月华化为点点星光,通透明亮。

似从未有过的豁达。

李淳风陷入沉默片刻,突然道:“回去后,一起喝一杯。”

我讶然,然后试探提议:“……可以叫上大家吗?”

李淳风自然知道我说的大家是指庭院一众妖灵,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嗯,以后,都一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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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后来,大战的胜利带来了暂时的休憩日子,我也恢复了钓鱼挖宝满山跑的休闲日子。

庭院屋内的家具也在我拖着无支祁翻山越岭半个月后终于做得七七八八,最满意的就数那张柔软宽敞的床了。

然而还没等到晚上享用,无支祁执意试睡倒了上去,床铺顷刻被他四十万斤的体重压得粉身碎骨。

于是他被我与乌小灵追着打了一天,还好财大气粗的师姐豪气地一掷千金,送了我一张新的大床。

说起乌小灵,后来的李淳风也算对它有几分重视,甚至亲手出了题册给它,要知道,这是降妖司后辈才有的福利。

虽然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种福利就是了。

然而等李淳风翌日来检验作业时,便见满院子题册折成的纸飞机,他气得拂袖而去。

但我知道,乌小灵这种坏学生行为,也得算上无支祁背后唆使的功劳。

等屋内被家具填满了,我又开始跟扫晴娘学酿酒,无支祁听说要取最好的泉水时,硬是要过来帮忙,还好被扫晴娘拎起扫把劝退了,否则今后的酒里难免要吃出带着沙子的江水味。

二喵也从起初的认生,只敢跟着同类的娴婵,到现在变得欢脱不少,会与庭院里的众妖玩耍,也会继续跟着无支祁进进出出了,这让无支祁开心不少,暂时放了想要约战的妖怪一马。

春分时,我与兔二爷商量想在院里种点蔬菜果树,他强烈建议都种上萝卜,却被团子不满反抗,两人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此事只能搁置下来。

倒是娴婵在湖里养了很多鱼,每天都来喂食,蠃鱼起先十分开心,在得知这些都是娴婵的储备粮后,便有些消沉,躲了几天不爱见人。

院内花花草草愈发葱郁时,李淳风带着工具来修补铜钟。

我与他站在铜钟面前拜了拜,我小声嘀咕道:“师父呐,您可别怪我把院子折腾成这样……您老人家不要生气……”

李淳风闻言,破天荒地弯了弯唇角。

“他很开心。”

至此,春意转浓,夏日将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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